舆论救了许霆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上海市君成律师事务所   余向栋 

    3月31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，对备受关注的许霆案作出了一审判决，宣告以盗窃罪判处许霆有期徒刑五年，罚金两万，追讨其取出的173826元。许霆当庭表示不上诉，但在一审判决将要生效的前夕又提出上诉。上诉的结果如何对这个案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。许霆案也基本尘埃落定，但是对许霆的争议、思考却不会就此偃旗息鼓。

    许霆案件的一审判决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，法学界接连召开多次研讨会，今年的两会上，许霆案一时也成为热议的话题。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，引发如此集中的大规模讨论，足见许霆案的标本意义。人们在思考，许霆案一审宣判后，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反响，纷纷批评、质疑、争论，才有了广东省高院的以“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”为由的发回广州市中级法院的重审；才有了应该适用《刑法》第六十三条第二款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。那些得不到舆论的帮助张霆、李霆、王霆……，又被冤、错的怎样才能得到及时、有效的救助？与许霆案情类似的云南何鹏，被判处无期，现在已服刑七年；宁波的唐氏兄弟也曾从出错的ATM机上恶意转款200多万，此案在当地公检法之间来回旅行了几次后，至今仍悬而未决。在许霆案中，与其说是法律影响了舆论，还不如说是舆论左右了法律，是舆论救了许霆，这是活生生的现实。它反映了公民的关注、参与，体现了社会大众民主意识；反映了法院及时启动特定程序纠错，以平息、安抚民心。这是事情的一方面，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当下我国法治建设的现状。从法院独立行使审判权的角度审视，舆论干预司法活动、影响法律适用，不是一件正常的事。

    所谓法院独立行使审判权，不受外界干涉，包括不受舆论的干涉。法官是凭他的职业良心、素质、价值观，独立地对案件作出判断；审理案件的法官对案件的走向、命运有至高无上的权威；在法官对案件作出评判（判决前），他人（包括媒体）不应对案件说三道四。对争议较大的案件，或者需要解决的问题专业要求较高，也应依照法律的规定，在法庭的主持下，召集有关各方进行听证，或在庭审中解决。媒体对法院的审判活动只能作客观、公正的报道。这是法治社会对审判权的尊重，也是保证法院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必要的社会保障，否则就是干扰司法活动，就是蔑视法庭，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。

    舆论是一只无形的手。可谓成也舆论，败也舆论；生也舆论，死也舆论。近几年，舆论影响法律适用的案件不是仅许霆一案，刘涌案、郑筱萸案……。可谓呼风唤雨，扭转乾坤。一个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，因为媒体的炒作，网络的热爆，“有几十万个跟帖”，而可以否定原先自己做出的“指导意见”，推倒重来，甚至不惜处以极刑。一个罪不该死的，因为碰到了“风口浪尖”，无论其罪是否该处死，而被判处了死刑。这样的纪录人们是不会忘却的。判决许霆有罪是否恰当姑且不论，目前这一结果——尽管这并不是理想的结果，舆论监督的作用时无论如何都不可忽视的。许霆比那些被错判、重判而得不到救助的人至今还在服刑、“要把牢底坐穿”的人来说幸运得多了，舆论再一次显示了不可小觑的力量。许霆是幸运的。一审宣告对其判处无期徒刑之后，媒体基本上一边倒向对许霆同情，而许霆得以幸免于难。没有媒体的“热情”，没有舆论的“支撑”，许霆断断乎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。许霆案是个特例，人们不可能把每一个案件的正确处理，都寄托在舆论的监督上。何况舆论也会喝醉酒呢！把实现社会正义、司法公正的希望寄托在舆论的理性上，这是法治社会不成熟的表现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许霆案的被改判，既值得庆幸，又哀其不幸。

    司法机关能真正不受外界干扰独立行使审判权之日，即是法治社会建成之时。而当下的中国距离这个目标还十分遥远，尽管我们相信这个目标终将会实现，尽管我们竭尽全力为之奋斗，尽管现在的法治形势是建国以来较好的时期。如此，在目前法制尚不完备，司法制度尚不健全，法官队伍素质尚待进一步提高的今天，舆论发挥其“监督”作用，上下左右其手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，但这只是权宜之计，总有一天，它会回到它自己的位置上，做它自身应做之事。